【豐足五感】建立部落安寧療護觀念 實踐在地老化、在宅善終夢想|以歡笑圓滿 偏鄉長者生命最後一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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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賴慧珊(遇見居護所所長)採訪.郭柏均 圖片.賴慧珊〔vol.105〕

過去曾在醫院擔任護理師的賴慧珊,有感於偏鄉部落容易因為語言及文化與外界產生醫療資源落差,決定返鄉開設「遇見居家護理所」,幫助家鄉老老照顧或獨居老人長照問題,獲得第32屆醫療奉獻獎表揚,更成為該屆最年輕得主。

在城市中,若有什麼小病小痛,都能及時到診所、醫院獲得紓解、治療;但是在偏鄉,許多病人往往因為醫療資源不足、遠程就醫不便,而將小病拖成大病,等到惡化成重症,才緊急送往都市看診。

屏東縣滿州鄉「遇見居家護理所」所長賴慧珊,有感於偏鄉部落居民因負擔不了重症高額醫療費,使全家陷入絕望與黑暗,毅然返鄉開設居護所,投入居家照護,並引入安寧醫療觀念,讓「在地老化、在宅善終」的理念在偏鄉有更多實踐的力量。

偏鄉醫療資源少
小病積累成重症

回憶起在部落的生活經驗,賴慧珊說,小時候家境清寒,患有氣喘的媽媽身體狀況不好,常反覆發作而入院,但又因為沒有錢繳健保、積欠醫院費用而生活在恐懼之中,「我們以前看人家臉色看到很害怕,不知道到底還能跟誰借錢,所以很多經濟不好的原住民都會逃避看醫生。」

習慣北高都市「一日生活圈」快節奏步調的人,很難想像城鄉醫療差距有多大?賴慧珊說明,第一是設備與人力問題,「離我們最近的大醫院在恆春,但像磁振造影掃描儀(MRI)到去年才有。再加上科別不齊全,醫生可能只有星期一、三、五看診,又常更換,讓長輩更不喜歡就醫。」第二是距離與交通,從鄉下到市區的公車一天只有一班,早上7 點出門,下午4 點才能回家,否則就是開2 個小時的車到高雄看診,大大降低就醫的意願。

賴慧珊強調,原住民有時比較樂天,對定期健康檢查不重視,「都市人還會自費安排精密的檢查,但我們的衛生所要用奪命連環call,居民才願意走出門到衛生所健檢。」種種因素讓很多可以早期治療的疾病,都拖到變成重症,「所以我們遇到很多救護車只開出去一下子就折返回來的狀況,因為病人已經撐不到醫院了。」

引入居家護理與安寧療護
老老照顧充滿愛

賴慧珊最早是在恆春鎮內醫院擔任急診護理師,後來在前輩的介紹下,轉職到每天只要到病人家更換三管(鼻胃管、尿管、氣切)的居家護理工作。「一開始真的就到個案家換完管就走,一點感情也沒有。」做了1 年多後,賴慧珊遇到一個個案,「有次到個案家中,是個老奶奶照顧臥床的老爺爺,我看著奶奶努力爬上床,用吃奶的力氣撐起爺爺,餵他 喝牛奶,再滿頭大汗下床。我忍不住關心奶奶,她突然放聲大哭說:『誰能幫幫我,我真的好累,我覺得我也快要生病了。』」

於是,賴慧珊開始思考如何幫助家鄉的老老照顧或獨居老人長照問題,並投入更多心力在居家護理工作。而讓賴慧珊敲開安寧照護的入門磚,則是源自一通電話。賴慧珊分享,當時她正擔任南門醫院居家護理所所長,「有一個女生的爸爸罹患肺腺癌,打電話來說她的爸爸很痛、很痛,哭著問我們可以怎麼幫助他。」但一個恆春半島這麼大,卻完全沒有一間安寧機構,因此我開始去上安寧療護的課程,在南門醫院開始推動安寧療護。

看過母親遺體七孔流血的賴慧珊,曾經對死亡非常恐懼。「可是當我在服務安寧個案的過程,發現他們的死亡都很安詳,還有家屬會問個案看起來就像是在睡覺,是真的死了嗎?」在逐步接觸安寧療護後,賴慧珊明白死亡可以很安詳。不願讓病人重蹈母親的舊路,賴慧珊在2019 年,決定在醫療資源極度不足的滿州鄉開設「遇見居家護理所」,期望成為每位病人黑暗中的一道光,在她的服務過程遇見希望、遇見愛。

善終方式口耳相傳
迎接充滿愛的死亡

起初,部落長者普遍認為談論死亡會帶來晦氣,但賴慧珊持續在部落開課,傳遞安寧護理的觀念,並且不間斷地在臉書分享服務紀錄,寫下與病人相處的小故事,後來還拍攝影片,讓部落居民「親眼見證」其他病人走到人生的最後一哩路,也能美麗善終的畫面。

看見別人的故事,長輩們也開始分享自己經歷他人死亡的經驗, 賴慧珊笑說:「他們來跟我講:『我看過我的家人死亡時,他們的身體腫脹著,五官都在流血,很可怕』、『如果早點認識妳,我先生就可以在家裡死掉了』,長輩們開始談論希望的善終方式,我也趁機介紹醫療自主權,讓他們回家跟孩子討論。」

影像內容雖然都是生離死別,但畫面卻充滿歡樂與笑聲,使得原先只是分享安寧故事的影片,也多了追憶亡者、慰藉生者的功能。賴慧珊分享,這些影片後來慢慢變成給家屬的彩蛋,「家屬會不經意從影片中看見彼此的相處,雖然這段路不好走,但看到自己為對方做的事情,最終你愛的人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善終,他們也會感到比較欣慰。」

網紅拍影片是賺流量,賴慧珊拍影片卻是賺人熱淚。用心深耕恆春半島的居家護理與安寧療護觀念的傳遞,賴慧珊未來更立志經營一間「醫療性質的雜貨店」,持續透過資源整合、分享故事,讓原先醫療資源匱乏的偏鄉部落,在充滿歡樂與能量狀態下,實踐部落長者達成「在地老化、在宅善終」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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