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因為一個特別的目的而彼此連結,使我們每個人都得到祝福。」
憶謝董事長風骨~陳虹汶醫師
「爆米花意表著拍拍手! 100歲的人生真是太值得慶賀了!」在前董事長謝英皆百歲生日的隔天早上,紐約時間還是他生日的當晚,我帶著一包買自紐約的爆玉米花,向他恭賀百歲生日快樂。「有聽到霹靂啪啦的鞭炮聲吧?」我邊問、邊搖動手上那包爆玉米花。謝董事長淘氣又喜孜孜地用雙手「十全」的手勢:「我百歲的人生滿載著神的恩典。」 那笑咪咪、福杯滿溢的臉,光采地見證著。在病床前的互動,像是我和謝董事長距離最接近的時刻。但就在我離開他病房的那一瞬間,一波波他在安寧照顧基金會的點滴畫面湧上心頭。我這才赫然發現,原來謝董事長的風骨早已深印在我心中……。
第一次見到謝董事長,是1996年在馬偕醫院最早設立的安寧病房。當時安寧療護剛起步不久,這個全台灣首創的安寧病房,位在相對邊陲的某個舊大樓裡的一樓。那日,謝董事長正領著一位董事,篤定又有耐心地「推銷」著安寧:「……總有一天咱攏會用到」。
甫踏入安寧領域的我,對於一位如此傾力於鼓吹安寧,甚至以自己的生死來開玩笑的長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回想當時,遑論聽過「安寧」的人極少,即便聽聞「安寧」,也是直接將之等同於「生命的終點站」或「一個等死的所在」。亦曾有家屬在病人入住一段期間後,滿臉疑惑地嘀咕著:「來這裡不是會很快死掉嗎?怎麼看起來越活越好!」
為讓安寧能在台灣落實生根,造福台灣因疾病末期而受苦的人們,使醫療人員及社會大眾有機會學習安寧、了解安寧、接受安寧,進而成為安寧的種子,將正確的安寧理念廣傳出去,1997年安寧照顧基金會組織歐洲安寧療護參訪團,透過實地訪查先進國家在安寧照顧的運作,期待在台灣建立一個根植於本土、既開創又永續的安寧教育示範中心。回首來時,百歲的謝董事長還是不斷地說:「我一直都是霧霧不明……但是神就是這麼奇妙,祂總是為我開路……」、「就像我這個100歲的身體,我之前也不會知道。但神就這樣保守我,直到現在。神真的非常恩待我……」。
聽著他以自身百歲的生命及安寧的事工,來見證神在霧霧不明中的一路引領、一路保守,讓我回想起1997年歐洲之行,在多霧的倫敦,那個天尚未亮的時刻……謝董事長早已輕裝便捷、準備就緒,預備在當天既定的團體行程開始之前,徒步前往悼念剛因車禍驟逝的黛安娜王妃。在多霧陰濛、天色暗黑的倫敦,他步履篤定、思路清晰、富有方向感;比他年輕許多的我們在他嚮導下,抵達花束與小紙片簇擁著的王宮。滿溢的花海,無聲又具象地彰顯著民眾對突然來到的死亡所湧現的巨大情緒。謝董事長領我們在那裡短暫駐足、默哀:一個如此燦爛的生命,須臾之間消逝無蹤。像若有所思般,我們默默地步行折返下榻的飯店。相較於前往王宮時,天尚未亮、霧霧不明;回程路上漸亮的天光,使兩旁的街景漸漸有了它的色彩。
回想起來,就在這霧霧不明的旅程中,有嚮導、陪伴者一同閱歷生死、走過死亡與重生,不正是「安寧」的寫照嗎?在沒有安寧療護的時代,當身體因疾病、病痛或死亡臨近,個人的心靈、靈命在暗夜裡受折磨著,一切霧霧不明;進入安寧服務、概念推展的時代,如果身體的症狀能夠得到緩解、心靈的苦痛也有幸能得著生命的嚮導或陪伴,或如但丁神曲裡的維吉爾、或如天雖未亮卻已將路線了然於心的謝董、或如安寧全人照顧服務裡的某位夥伴、或如謝董一生中為其開路的聖神聖靈……,在我們返回飯店或天家的路上,即便有遮天的不知之雲,希望的破曉晨光,終將使我們漸行漸明,並知主恩同行。
感謝您,謝董事長~劉景萍護理長
在安寧病房的團隊照顧中,義工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夥伴。安寧教育示範中心落成後,我於安寧病房擔任護理長。某日牧師帶著謝董事長以及3位長者來到病房。我一眼認出謝董事長,準備開始病房介紹,而牧師接下來的一句:「他們以後會成為固定探訪的義工……」我驚嚇到立刻站直:「董事長好,請多多指教。」謝董事長也謙恭地回應:「護理長,以後請多多指教。」並隨即詢問義工需要注意的事項。我連聲的「不敢當、不敢當」,卻立刻被制止。董事長語氣堅定地說:「護理長,我是義工,請要告訴我臨床服務當注意的事情,以避免在探訪病人時出差錯,這樣才是對病人好。」第一次蒙董事長指導,讓我感佩於心。自此,在每周固定的時間,董事長會夥同幾位資深義工一同前來探訪。一到病房,他們會先詢問,是否有特別需要關懷的病人,對於需要使用日語溝通的長者,董事長會陪同醫療團隊前去評估病人的症狀、需求,並說明團隊可以提供的照顧,病人和家屬透過董事長的翻譯協助,終能有心理與靈性上的對話;這群義工也會適時地在病人身旁唱詩歌或讀聖經給病人聽,每每從病人滿足的表情,可以體會到他們所享受的心靈雞湯。
謝董事長的風範及投身安寧照護的精神,影響我們至今。在他百歲時,我們談及上述往事,他仍記憶猶新:「這是上帝的祝福與安排。」我們稱讚他的付出,他卻說:「這是上帝的成就,讓我成為祂的肢體,行祂所祝福之事。安寧要發揮出去,對病人才是好的,像我現在就是要安寧照顧,這是被祝福的事!」行文至此,彷若見到他老人家總是英挺筆直的身形、透亮發光的前額、大大的招牌眼鏡,還有他那總是給人鼓勵肯定與安慰的微笑……。
謝謝您,謝董事長!
謝謝您的「安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