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體名稱●台北市故事協會讀書會
區域/人數●北區/8人
閱讀書籍●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
作者/職稱●蘇洋徵
我們大多數人都不喜歡討論死亡,連我在內;我們都覺得Dead這個字很不吉祥、而且總是讓我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中國人祈求心安的觀念根深蒂固,這使得我們往往避免去探討一個舊識的死去、卻大張旗鼓的迎接另一個新人的到來。我不知道這是對是錯,我小時候常因為〝人終需一死〞這個事實而感到悲傷、甚至會嚎啕大哭,我愛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所以我痛恨會奪走他或她的疾病和意外,我也是個怕死的人,我會害怕飛機現在就要掉下來、巴士現在就要翻覆、我會突如其來的抽筋、接著溺水,然後在一片冰冷中墜入最沉默的死亡。
我相信跟大多數人一樣,我們都在排斥一些必定的法則;人不可能不死,可是我們總希望能在有限的日子中,說服我們自己離那個看不見卻又令人驚恐的事情遠一點、甚至刻意的去淡忘,這樣也許會讓那一天來的不讓人那麼難以接受,所以結論是,我們努力的去迴避談到相似的話題:不論是貓和狗的死亡、或是一個遠房親戚的猝死。我們拒絕談論到它,我們太害怕,以致於我們沒辦法坦然的開口。
我想起了哈利波特第一集中的一段話,鄧不利多教授告訴哈利,對任何事情都要採取正確的稱呼,避免談及只會加強對於事物本身的恐懼──這是很有哲理的一段對話。我們不去談死亡,正因為我們害怕它,所以我們保持沉默,更大的恐懼就在沉默之中暗自茁壯;我們都在不自覺中強化死亡的令人害怕的本質,因而很少人能有像墨瑞‧史瓦茲教授一樣,在抵達終點前學會接受、摸索、最後坦然。
讓我來大略說說教授是個甚麼樣的人:他的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準備大笑的神情、個子矮小的就像是從聖誕故事裏走出來的精靈,他會在每週三晚上前往哈佛廣場的教會跳舞,不論是探戈還是搖滾,他都跳的不輸給任何一個和他在舞場中狂歡的年輕人;一九九四年夏天,他的身子逐漸走下坡,哮喘的毛病迫使他遠離所有的舞蹈和娛樂,這年,他已預見了一個令人無法選擇的最後課題:關於死亡。 這是一個很大的課題,大到讓人有點難以接受,這是一堂生命中必修的課程,從談及到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感情、甚至於我們的欲望,都是在為了這個〝生命畢業式〞做準備,它很簡短、但卻有點苦澀,沒有人喜歡死亡,包括了史瓦茲教授本人;但跟絕大多數垂死之人不一樣的,老教授即使在生命中最該體會靜謐的時刻,仍舊想拼命的留下一些證據來向更多的後人吶喊:死也許可怕,不能選擇死亡的時刻更令人徬徨無助,老教授也害怕這些,於是他決定移轉注意力,把時機交給自然,但要把態度留給自己;他要教我們一堂課,是關於我們對這世界的關心、對人的智慧、並且毫不忌誨的談到了衰老和死寂,他並不是無憂無懼,他只是比一般人有著更積極的智慧:先要學習死亡,然後你才知道怎麼活著。
我是這麼想的,教授最大的恐懼很明顯,他深恐他的死亡將只能影響少部分的人,而不是間接的開導更多對〝活著〞這件事感到恐慌的人;我們都知道怎麼〝過〞日子,我們要這要那、我們對物質的索求從來沒有減少過,但心靈上的大洞卻怎麼也沒辦法填平;我們過度的追求,卻忘了需求的動機源自於孤獨──我們為了撫平在社會上的孤立感而索求物質。卻不知道最簡單獲得安慰的方式,就是給彼此一個擁抱和親吻,我們都太冷漠,以致於我們拒絕分享、也拒絕接觸,這使得我們一直到死,都沒有辦法達到老教授的願景:把自己僅有的與他人分享。
我翻著這本書,感覺上我好像也是坐在史瓦茲教授病褟旁的其中一人,我們都看著死亡離他越來越近,但他的靈魂卻越更加顯得強韌;美國廣播公司製作了個節目,節目中訪談了這位垂老的教授,他不是個對死亡處之泰然的勇者,他是個換了獨特的角度去觀察死亡這門學科的哲人,他將自怨自艾的時間花費在探討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和更多的想法,他跟我們討論了這個世界,並嘗試告訴我們愛才是維繫著人跟人之間的東西;他跟我們討論了家庭,他並不是獨自在面對死亡,他的家人都圍繞在他身邊,她們做好了準備、而且關心他吸的每一口空氣;他跟我們討論愛,愛讓我們記住彼此,不論死亡是否刻下了鴻溝、而愛將跨越而過;他跟我們討論婚姻、他跟我們討論感情、他跟我們討論……。
他跟我們持續著討論著──這位教授一生所教的最後一門課,每星期二上課,不用教科書、課目叫做生命的意義,老師用他的經驗來教。
在我們還未迎接死亡前,課仍繼續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