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故事】我們也需要愛

作者: 
馬偕醫院安寧療護教育示範中心社工師 / 劉乃誌

SARS的衝擊在和平醫院爆發感染事件之後,迅速地蔓延開來,尤其是在醫院工作,感受特別深刻,從進醫院強制戴口罩、進醫院強制量體溫、所有員工早晚回報兩次體溫,到第一線工作人員全面全天戴N95口罩,院內不斷廣播要員工參加講習,所有這些措施雖然增加了醫院的防護能力,可是也同時造成醫護同仁額外的工作上和心理上的壓力。

以我自己,一個安寧病房的社工師為例,本來工作的重點就是和病人、家屬談話,自從口罩戴起來之後,雖然自己、病人和家屬的安全防護提高了,可是口罩本來就是用來罩住口鼻,不是用來講話的,除了出聲要更用力氣,才可以讓病人、家屬聽得清楚之外,每次一講話,口罩裡面就變得潮濕和悶熱,特別是N95口罩,幾句話下來,我覺得嘴巴周圍的毛孔開始結出一顆顆的小水珠,一點一滴慢慢匯集到嘴唇上方,邊說話一邊滴下來,幸運的話會噴到口罩上面,不然就會落到下唇,順著唇形滑到嘴裡面,而且說話的時候,口罩跟著下巴動來動去,漏氣的機會增加,熱氣從鼻翼冒出來,上面的眼鏡就迷濛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再加上口罩遮起臉來每個人都剩下一雙眼睛,情緒都隱藏在裡面,講話變成是一件折騰人的事。 

八個小時之後,仍然帶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心情下班,不敢到人多的地方,三餐盡量自己做,減少感染的機會,每天深居簡出,連假日也一樣,朋友的邀約一概婉拒,平日固定的運動—游泳也停下來,因為擔心病毒會在換氣的時候溜進嘴裡面。走到附近的市場買菜,看到貼在牆上的標語:「馬偕醫院收留SARS病人,我們社區要自立自強…。」我警覺到整個地區對醫院員工的態度開始改變,原本在這附近,只要你是醫院員工,商家無不把你當作VIP,可是現在卻可以感覺到周圍懷疑的眼光;隔壁的老鄰居不歡迎你沒事去串門子,因為你在馬偕醫院工作,為了預防SARS,我們精神緊繃地把自己約束在最小的感染可能裡面;可是因為恐懼,我們不但得不到支持,反而被社會排斥,當作是瘟神一樣看待,漸漸地,我覺得心情煩悶、生活枯燥,想要衝出房子的意念越來越強烈,於是我終於出門,搭捷運到市中心去,卻赫然發現,原來只有醫院是戰場,醫院員工必須是英勇的戰士,孤單地二十四小時留在戰場上面廝殺,可是外面電影院、百貨公司依然人潮不斷,宛若是太平世界。

雖然醫護人員辛苦,可是真正的英雄卻是安寧病房的病人,馬偕醫院在這場SARS的戰役裡面,扮演的角色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馬偕的安寧病房在第一時間就撤空出來,作為照顧SARS的醫護人員的臨時集中休息中心,原來的病人不是暫時出院回家,就是轉到其他的病房。

「我們都很想念安寧的生活。安寧的環境比這邊(普通病房)好很多,這裡的病房小小的,生病的氣氛比較濃厚,情緒也低落一些。在安寧活動空間大,沒有治療的時候,我就可以把媽媽推出大廳晒太陽,看花,和其他人聊天,有機會給病人不同的刺激,對病人來說是很有幫助的。」劉阿姨的女兒說。

「安寧的病房用具也很充足,像我爸現在比較瘦,躺在平的床面上會不舒服,在安寧有各式各樣抱枕可以使用,幫我爸調整到最安穩的姿勢。廚房的用具也很充足,有電鍋、微波爐、小冰箱,隨時可以煮個麵條,補充點營養。」張伯伯的女兒說。

「安寧那邊也隨時有義工來陪我們,氣氛會變得很熱鬧,和這裡不一樣,義工們也會幫我們舒緩壓抑的情緒。」鍾阿姨說。
「安寧也安排很多活動,好熱鬧,好好玩…」(陳大哥開始述說當天的情景。)

「這邊的護士都是匆匆忙忙的來,匆匆忙忙的離開,他們總是交代我們該如何做,卻沒有時間幫忙,不像在安寧的時候,小姐都會主動過來看看病人,點滴快滴完了之前就會來幫我換,我在這裡都要自己去叫小姐。像前幾天我跟一位從安寧來到其他病房支援的小姐說,我媽媽需要換尿管和加氣墊床,她就利用下班之後的時間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事她可以幫忙。」陳媽媽的先生說。
「根據我的計算,這邊的護士大致要照顧三十位左右的病患,而安寧的護士一班只要照顧八位病人。」隔壁床李阿姨的弟弟說,雖然這個數算是有誤差的,可是普通病房和安寧病房護理人員的平均照顧病人的人數比卻是相差不遠。

SARS雖然對生活造成了許多的不同,還有很多事情是沒有被改變的,就像癌症病人仍然要面對疾病帶來的不舒服,即使能夠提供的這麼有限,安寧病房的病人仍然勇敢地給出了他們的資源,共同地投入這場SARS的戰役當中,他們的配合給了醫院的醫療團隊最堅強的後盾。照顧病人的確是醫院所有員工的責任,我們也願意堅守自己的崗位,但是在我們疲倦和低落的時候,也需要支持和關心,才有能量繼續我們的工作,只要大家能夠給我們一點點愛,代替苛責、攻擊和排斥,我相信我們就能付出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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