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好食光】再來一碗 砂鍋魚頭

作者: 
楊惠君 圖:楊惠君攝

點菜人:陳欽賢 地點:羅東聖母醫院安寧病房

「我想吃砂鍋魚頭,要嫰豆腐(不是普通的凍豆腐)、金針菇、芋頭..」他囑付女兒把他點的菜整整齊齊寫在白紙上,極其認真。一世漂泊,為了娶水某,從花蓮追到羅東落腳,愛找好吃的、愛熱鬧,住進醫院20多天,人不能到處去玩,他想用吃重溫活力。

「陳大哥,你為什麼想吃砂鍋魚頭啊?」林春蘭護理長問他。「我以前在家附近吃過一次,好吃呀。」他說。陳大嫂補充,「他這個花蓮人很愛趴趴走,對羅東摸得比我還熟,哪裡有什麼好吃的,都知道。」

對他而言,人生太有趣味,兩年多前腎壞了,不願面對,拒絕洗腎;後來才做了腹膜透析。去年狀況變差,心血管宿疾也惡化,進出急診和加護病房數次,心臟衰竭,醫師說,不會好轉了。幾年前曾到安寧病房探視友人的陳大嫂,勸他轉到安寧病房來。

「一開始我不能諒解啊,夫妻這麼多年,怎麼就這樣放棄我呢?」他氣自己、氣太太、氣這個病,每天發脾氣、悶著不吭一句,醫護見他就發愁。轉到安寧後,護理師隨叫隨到、還有志工做陪,身體也不那麼痛了,他開朗起來,「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這裡這麼好呢?」他耍賴問護理長。

驚蟄過後的某日,安寧基金會為陳大哥送上他心心念念的砂鍋魚頭,那天羅東春寒料峭,聖母醫院安寧病房熱鬧得像過年,有人張羅碗筷、有人擺上桌子。

因為免疫力低落口腔長滿水泡、好幾天得含冰塊止痛的陳大哥,看著那鍋咕嚕咕嚕滾著,像個孩子般興奮,一碗端端上,唏哩呼嚕地大口吃起燙口又微嫩的砂鍋魚頭。「啊~好久沒吃到好料的了,像在圍爐呀..。」他眼角掛了一滴淚,臉上卻是開心的笑。

吃完這碗砂鍋魚頭後的兩天,對陳大嫂和女兒說:「等我上(天堂)去換個好的身體,下輩子,再做家人、一起吃好料!」道別的話終於說出來,嚥了嚥口水,把這一世的滿足細細留存、釋放難捨的眷戀,三天後,他上去「換身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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