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歲的樊有謹有個知名演員兒子樊光耀,父子倆都是戲劇科班出身。兒子演過國際大導李安的《色‧戒》、拿過金鐘獎影帝;老爸的戲更具「療癒」效果,創辦全國第一個癌症病人組成的「丙上劇團」,由病人演戲給病人看。
樊有謹除了指導劇團,本身也是安寧病房志工。(圖片/林秀姿攝)
「用行動來告訴舞台下的病友,生病不可怕,因為我們也跟你們一樣,」樊有謹觀察到,參加劇團的病人越來越活潑,有些團員參加一陣子,病情穩定後就回到職場,維持正常的生活。
擔任安寧志工16年
樊有謹還在台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安寧病房擔任志工,每周一到兩次到病房探視,16年不間斷。他提起,「16年前,因為照顧一個罹癌的單身姐妹,她接受在家照護治療,但我們都不懂得怎麼照顧她,老是勸她多吃點多喝點。」
樊有謹說,癌症病人末期根本沒有食慾,那位姐妹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勉強吃了喝了,就立刻嘔吐出來,非常辛苦。看到她越來越瘦,樊有謹不了解,為何這位姐妹要出院在家休息,而不住院治療?
直到認識現任北醫副院長暨癌症中心主任邱仲峯,擔任腫瘤科志工後,才慢慢了解癌症的病症、照護及安寧療護的精神。偶然間接觸了國際學者演講,獲悉透過演戲與看戲,對癌症病人具有療癒效果,原本就是世新大學與國立戲曲專科學校講師的他,也在邱仲峰的鼓勵下,運用自己的戲劇專業創立劇團,幫助病人。
「丙上劇團」在財團法人基督教史懷哲宣道會支持下,成立了8年,維持在10個左右的團員,身為導演的樊有謹是唯一「健康」的團員,也是唯一有戲劇背景的人。
病友們在他的帶領下,由門外漢從頭學習肢體動作與背台詞,透過每周一次的排演,已經可以演出長達75分鐘的戲。每個團員家庭與職業背景都不同,從幼稚園老師到國際公司負責人都有,唯一相同的是大家都是癌症患者。
樊有謹拿著手機裡的合照,有趣地描述團員背景,「那一個戴眼鏡的團員,也是癌症末期。坐靠牆的那一個是剛成軍時就參加了,那時候她把肺部切了,活到現在好好的,癌症並不可怕。」他們排戲之餘,也一起遊山玩水,甚至一行人帶著醫囑和藥物出國泛舟浮潛,欣賞世界上的好風景。
「生病之後,我才有機會看到這些風景,」52歲的李美玲以前是上班族,每天追著工作跑,沒有時間停歇,反而因病參加劇團後,才與團員到處遊山玩水。李美玲雖因乳癌轉移骨癌,6年來斷斷續續住院好幾次,每次住院就是一、兩個月,住院的日子非常難熬,兩年前在女兒鼓勵下參加「丙上劇團」,原本抗拒接觸外界的她,現在總期待每周的排戲時間。
「盼望」是病人最重要的支撐力。李美玲說,生病後常把自己關在家裡,一整天穿一套睡衣坐在電視機前,從白天到黑夜,一個人面對自己的疾病,越想越恐懼,越想越消沈。參加劇團後,「出門前我會想要戴哪個耳環比較好。」
李美玲說,一開始不斷質疑自己,「演戲,我的身體可以嗎?出門玩,我體力行嗎?」在有著相同處境的團員陪伴下,發現生病的自己也能夠成就許多事情。表演時,還鼓勵台下的病友:「我跟你一樣,我可以,你也能做到。」
「丙上劇團」每年都到許多醫院表演,而且越是偏鄉、越受歡迎。樊有謹說,劇團成立3年時到花蓮門諾醫院表演,當時門諾醫院提供一個大型的表演廳,可容納數百人。
樊有謹跟團員到了現場,看到表演廳這麼大,擔心觀眾稀稀落落,表演時很尷尬。沒想到開演前半小時就滿座,醫生和護理人員也來捧場,還有病人推著點滴進來看戲,讓他們信心倍增,所以持續到偏鄉醫院演出。
樊有謹說,偏鄉醫院缺乏藝文活動,大多是靜態的展覽,所以由病友組成的「丙上劇團」,不僅讓台下的病友覺得新鮮好奇,活潑逗趣的演出也讓台下的病友元氣大增,「原來生病後也能這樣到別的醫院演戲,有意義的活著。」
知名演員樊光耀(圖右)是樊有謹(左一)的兒子,
父子都投身戲劇,各自精采。(圖片提供/樊有謹)
預立醫囑說服兒子
不過,「丙上劇團」也會面臨團員逝世的情況,大家固然傷心,卻不會避諱討論,「一起回想已逝世的人,想著那個人在最後的時光多堅強的活著,」樊有謹認為,保持盼望與快樂的心情很重要。
6年前,樊有謹簽署了安寧緩和意願書,並已加註在健保卡中,還寫好遺囑往生後要樹葬。兒子樊光耀原本並不贊同,認為若生了病,應該積極治療,更不認同老爸要樹葬。全家經過數次討論,兒子才慢慢接受父親的決定。3年前,太太罹患癌症,跟著他一起做志工,也能接受他的觀念。
樊有謹說,一般人聽到簽署安寧緩和意願書,就是放棄治療,是錯誤的觀念。他告訴兒子,「放棄臨終急救不是消極地放棄治療,而是積極地減緩末期病人的痛苦。」
樊有謹說,當癌症與安寧病房志工那麼多年,看太多氣切病人的「慘狀」,無法再治癒的病人,氣切後不僅自己痛苦,家屬也痛苦。「是沒有意義的生命延長,」樊有謹認為,能夠平靜的離開,對病人是一種福氣。
他已交代兒子,不做臨終急救、死後也不要立碑立墳,一來環保,二來不要製造問題,「讓後代不用每年煩惱什麼時候掃墓,把我記在心裡就好。」
樊有謹小檔案
年齡 68歲
家庭 已婚,育有一子一女,兒子為名演員樊光耀
學歷 政工幹校影劇系學士、國防特考乙等
經歷 政戰學校專任老師、世新大學與國立戲曲專科學校兼任講師
事蹟 2005年創立丙上劇團、安寧病房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