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人員組】優選〈捨不得您哭〉賴妙娟

作者: 
賴妙娟

捨不得您哭、所以盡全力;捨不得您哭、所以喊停!

50歲的消防隊員因為急性心肌梗塞導致到院前死亡OHCA,經過急救插管、心導管擴張術PCI、主動脈氣球幫浦IABP、連續性動靜脈透析CVVH、低溫療法等積極的重症治療與照護,維持著所謂的生命徵象vital sign。各科會診醫師接踵而至,心臟科打通冠狀動脈維持心臟功能、腎臟科24小時連續透析、BUN/Cr數值恢復正常、胸腔科表示肺臟X光沒有問題、腦波檢查卻顯示個案腦部幾乎無活動…。

床邊放滿祈福物品與照片、錄音機24小時不間斷地播放著親人們深情的言語、會客時間探視訪客魚貫而入、家人一聲聲揪心的呼喊,期待早日喚醒那沉睡中的打火英雄。雖然,病人的意識持續昏迷未回復,但是隨著生理監視器上的數字逐漸趨向正常、身上的管路逐日脫離減少,家屬由絕望中燃起一絲絲希望,分分秒秒於加護病房門外等候奇蹟出現。

捨不得您哭、所以我們盡全力!

14天後,生命徵象再度惡化,預期生命將走至盡頭。妻子癱軟跪倒於病床旁,不斷向醫師磕頭、哭訴: 「救救我老公,他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家人攙扶著哀傷的太太說道:「媽媽您放心,爸爸會好起來的!」。醫師靜默一回兒、緩緩拍著太太肩膀說:「我們會盡力」。護理師壓抑著心中波濤,帶兒子到一旁:「不能再給媽媽太多不實際的保證或希望。家人應先堅強、接受現況,將心情建設好,才能帶著媽媽渡過哀慟、走出痛苦。爸爸應該不希望你們如此悲傷過生活。」,家屬侘意地說:「醫生都沒放棄了,妳怎麼會這樣說…」。

第15天,生理監視器不斷地發出尖銳聲響,噹、噹、噹…心跳停止、開始急救!醫護團隊輪流地心臟按摩,壓、壓、壓…,鼻胃管流出鮮血、氣管內管出現血痰、而我的心也淌著血!10、20、30、40、50…分鐘過去了,空氣中彌漫著電擊後的燒焦味道、冰冷的人工心肺復甦機接續地在個案身上壓、放,氣氛僵得令人窒息。兒子跪在床邊哭喊:「爸爸!你要加油,醫生、護理師都在幫你,你自己也要加油!」。

此情此景、情何以堪!沒有人喊停、沒有人知道要如此繼續多久?沒有人知道如此下去有何助益?這是救病人,還是折磨?身為護理人員的我沒有權力解釋病情、決定醫療是否停止,只能走到兒子身旁輕問道:「家中有留一口氣回家的習俗嗎?如果有,現在是讓爸爸回家的時候了!」。

人們總是容易分享好消息。然而,加護病房內面臨病人生命盡頭時,壞消息的告知應於何時?時間點拿捏對、正確的決擇,將縮短病人和家屬的傷痛與苦難。重症單位如何讓生死兩無憾呢?全人、全家…的照護,將讓我們的心看見各器官好壞之外的意涵。壞消息的告知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富有醫護專業知識、技能的你和我,都應再加修這門學分。

我們盡了全力卻挽不回生命,因為捨不得您哭、所以喊停!

所謂“生離死別,悲哀最切”,人生雖無從避免生離死別卻可把握當下。給身邊的人一個擁抱,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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