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圖書館】凝視死亡 勇氣、慈悲和智慧的試煉

作者: 
姚建安(臺大醫院緩和醫療病房主任、 臺大醫學院家庭醫學科臨床助理教授) 圖:公視提供

《凝視死亡》一書作者是外科醫師,
透過照顧病人、父親經驗,細膩地描述醫病之間的互動過程,
讓身為醫者的我,對死亡有了更深一層省思的同時,

如同再一次見習陪伴病人和家屬行經死亡幽谷的過程,
積累了更多與病人對談死亡和照護的經驗與能力。


  現代醫療技術和藥物日新月異,在病醫關係緊張的今天,即便病人已到疾病末期,明知無多少救治希望,醫師多不敢據實以告,總是迂迴再三,承諾積極救治,因而陷入「無效醫療」的深淵,彼此找不到出路。

  安寧療護的發展,成了當死亡不可免、善終可期的選項。醫師與病人討論醫療決策時,焦點多放在醫療專業和治療選項的陳述;其實,末期病人可謂心有千千結,醫師任務是幫助他們面對將接二連三襲來的困境和伴隨的焦慮,包括死亡焦慮、害怕痛苦的焦慮、擔心與所愛的人分離或被拋棄的焦慮、財務焦慮和生活各種難題。當然,病人和家屬的焦慮與恐懼,不是靠一次會談就可解;要病人接受治療的極限、即將死亡的事實,是一複雜且漫長的過程,醫療團隊必須坐下來,好好跟病人、家屬開家庭會議;會議必須以病人為中心,討論他個人最想要的安排、最感迫切的事、人生最重要的意義,並以團隊的力量,協助家人達成他們心願。

  在這過程中,聆聽、同理與專業述說,同等重要;醫療團隊切莫單方向「告知」病家,不妨多傾聽病人內心的想法,不要急著打斷;而且對談不一定採用直接方式,也可聲東擊西,以旁敲側擊方式,來了解未來身歷其境時的可能選擇,一方面也在教育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例如告知:「當所有治療都沒有效果、需在家中使用氧氣時、選擇高風險而沒有顯著療效的治療時、器官衰竭日益嚴重時,或是無法獨自完成日常生活細項時…」,這些預設情境就是為了必要時,依其意願決定何時該停止無效醫療。有時,這樣的討論可能要冒些風險,因為它可能引發病人或家屬情緒激動,甚至暴怒或心情低落、無所適從,一旦處理不當,會影響接下來的醫病關係。要引導此一敏感話題,必須以堅實的信任關係為基礎,且討論前,更需要醫療團隊細膩的陪伴,同理病人和家屬的無奈與困頓,給予立即性協助與支持,才有辦法深入其內在需求。

  依我的經驗,會建議醫療團隊與末期病人或家屬討論醫療決策前,要事先把想問病人的事項全列在清單上,例如病人是否已了解自己預後情況?病人最擔心哪些事?病人是否願意為了某一目的而讓步或犧牲某些利益?若健康狀況繼續惡化,病人希望過什麼樣生活?病人自己無法或不能做決定時,誰將代替他做選擇?這些談話需要相當程度會談技巧與同理心訓練,也是所謂「話療」或「治療性談話」技能。此外,遣詞用字要多加斟酌,例如千萬別說:「如果你快死了,還有什麼心願?」取而代之,應以「如果生命有限,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來開啟深度的對談。

  2004年美國安泰保險公司決定將末期病人接受的安寧療護納入給付項目,除了可持續原先的治療,安寧團隊會到病人家中提供關懷和協助,以滿足病人照護上的需求。研究人員追蹤調查安泰此一並行照護的新計畫兩年,發現參與計劃的病人接受安寧療護服務意願大增,從26%增加到70%,且參與此計畫的病人送院急診次數減半,醫療費用總支出也減少近四分之一。由於該計畫有安寧團隊定期到家中探訪,且協助病人和家屬疼痛控制,並提供心理和社會層面的靈性照護,因而降低到醫院求助比率;尤其年老的病人住進加護病房甚至減少了85%以上,病人對醫療服務滿意度也因而大幅提高。

  另外,美國由國家支持的「癌症因應」研究計畫顯示,三分之二癌末病人在預估存活期只剩四個月時,從未與醫師討論臨終照護目標;餘三分之一曾與醫師討論的病人,臨終前極少比率願接受心肺復甦術、裝人工呼吸器或住進加護病房;他們多申請安寧服務,結果顯示,他們通常很快停止化療,痛苦較低、活動力較佳、與親友互動較好,而且這些病人死亡六個月後,家屬受重度憂鬱症困擾的比率也較低。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接受安寧療護的病人,不但沒有加速死亡,存活的時間反而延長了。

  這樣的發現,饒富禪學意味:不執著於生,卻活得更久;相信「凝視死亡」,於病人、於醫師,都是一種勇氣、慈悲和智慧的試煉,安寧療護提供我們通過考驗的途徑,我們必須追隨。


凝視死亡:一位外科醫師對衰老與死亡的思索  
Being Mortal:Medicine and What Matters in the End

作 者:葛文德 Atul Gawande / 譯 者:廖月娟

天下文化 2015/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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