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電影院】《為愛而生》─面對死亡的重生

作者: 
塗翔文(資深影評人、編劇、台北電影節策展人) 圖:佳映娛樂提供
故事裡的她每每絕望之際,總會出現截然不同的重生意義,支撐她燦爛地活下去,直到最後一刻。
於是乎,她便能從平凡中活出不平凡,面對宿命絕不低頭,成為真正的生命鬥士。

  死亡常突如其來,讓人不得不提前學習。步入中年後,生活中的話題開始繞著保健、養生、運動、節食、病痛、治療轉,即便心裡一直想逃避,卻又不得不面對;尤其是,獲知有友人原本健康的身軀一夕倒下,甚至猝逝,來不及話別,心頭不免一陣翻攪,那份感受實難以言喻;在喟嘆之後,像掏出一面鏡子般,開始審視自己。

  「如果是我,承受得住嗎?」這個疑問,不是自導自演的八點檔灑狗血情節,類似的殘酷情事總在眼前上演,很難不令人反身自問。最近看了剛上映的西班牙電影《為愛而生》(Ma Ma),故事從女主角在醫院裡接受醫師「宣判」演起,情節曲折離奇,有如肥皂劇,卻又在高潮迭起間反覆辯證「死亡」議題,也一樣讓這個心底提問又開始在腦海裡盤旋。

  由奧斯卡得主、西班牙影后潘妮洛普克魯茲飾演的女主角瑪格達,電影一開始就讓她處在一個悲慘的狀況:丈夫外遇、獨力扶養兒子,又發現自己罹患乳癌,醫生要她立刻入院手術治療。在幾方巨大壓力衝擊下,她根本沒時間因應,只有勇敢面對一途,而所擔心的,只有兒子的反應。就在這人生轉折當下,她意外結識了一夕間失去妻女的足球球探亞圖羅,意外讓他們相濡以沫,並重啟一段新的愛情與婚姻關係。

  瑪格達原以為命運停止了對自己的捉弄,今後可以守候這二度來敲門的幸福,度過後半生;沒想到,證實癌症復發同時,醫師竟又宣布她懷了新的生命。死亡與新生、希望與延續,同時湧現;她感覺上帝好像跟她開了個玩笑,自己彷彿來到生與死的臨界點,究竟瑪格達該如何抉擇?

  隨著劇情起伏,我們忍不住陷入這個不幸女人所面臨的人生衝擊,電影的敘事讓人跟著悲喜起落。她在乍聽殘酷復發病情的同時,插入的卻是她即將前往為兒子足球比賽加油的畫面;瑪格達正為病情忍不住擔心,卻在球場邊遇見球探亞圖羅,不斷讚美自己兒子的絕佳天份,她亦隨之展露該片中第一個笑靨。忽然間電話響起,亞圖羅被告知妻女在意外事故中一死、一重傷,眼前這個他還是半個陌生人的瑪格達,此刻卻成了唯一陪伴他度過人生最艱難時刻的對象。而瑪格達也因亞圖羅的遭遇,領略到剛被宣布罹癌的自己,相對下是被神眷顧的,因為她沒有被直接宣判死刑,她還有機會,為活著奮鬥。

  《為愛而生》不斷丟給觀眾生命的難題,死亡有時化身一閃而現的陰影,有時卻是命定的枷鎖,最後,不可思議地與另一個生命的出現,糾纏、綑綁在一起,難分難離。

  瑪格達治療成功後,與孑然一身的亞圖羅相戀,重組另一個新家庭;老天爺卻不放過她,幸福日子才過不久,就在癌症復發、被告知僅剩半年壽命同時,卻發現自己孕育了小生命,她決定,即使拚盡所有力氣,也要把肚子裡的女兒生出來。

  這時死亡化身為重生的喜悅,《為愛而生》用戲劇化的角色人生,不僅給觀眾震撼與驚喜,也不停逼迫我們用前所未有的眼光,看待眼前的死亡。片中女主角肚子一天天隆起的過程間,她自拍錄下與未出世的女兒對話,那一段特別令人為之動容;生命的傳承、愛與力量的牽繫,讓這部電影有著超乎想像的情節遭遇,結合奇幻元素的影像設計,刺激我們思考生命的正面能量與意義。

  本片由拍過《極地戀人》、《露西亞與慾樂園》等名作的西班牙導演胡立歐麥登所執導,除了故事的重重驚奇外,形式上,胡立歐麥登故意在每個大事件發生時刻,打亂敘事的剪接順序;他每每預先剪接了「未來」即將發生的事,再回到面臨衝擊的當下,藉此強調生命無常與不可預測,就像故事裡的瑪格達每每絕望之際,總會出現截然不同的重生意義,支撐她燦爛地活下去,直到最後一刻。於是乎,她便能從平凡中活出不平凡、面對宿命卻不低頭,成為真正的生命鬥士。

  從這個角度來看,《為愛而生》教我們從悲觀中積極看待人生,從不順遂的磨難中,淬練出超凡的勇氣;在淚水湧現的當下,我們還是可以微笑以對,做出不屈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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