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行列】需要被被聆聽的聲音

作者: 
王映之(馬偕紀念醫院安寧病房諮商心理師)

這樣的醫病僵局,其實是來自病人得知末期病情後,在極度失落、恐懼、不知所措下所迸發的憤怒情緒,造成醫病互動關係的緊繃…。

  一早公務機響起,話筒那端傳來護理師焦急、無助的聲音:「昨天和病人提到她的狀況…她聽完心情不太好,不知發生了什麼誤會,今天病人一直發脾氣,她先生還揚言要告我們…。」

  病房護理師繼續敘述:「主治醫師約了下午去探視,希望向她解釋後續的照顧,在那之前,妳可以來看她嗎? 」

  從安寧心理師的角度來看,這樣的醫病僵局明顯是病人得知末期病情後,在極度失落、恐懼、不知所措下所迸發的憤怒情緒,造成醫病互動關係的緊繃。

憤怒 失落的象徵性語言

  人們的心靈與大腦自有一套保護的運作機制,以免受到環境與情緒過度干擾,或防禦突如其來的打擊與傷害;然而,重大創傷事件常造成心靈保護機制的巨大衝擊,甚至使之潰敗,連帶也使個人對外界的感知及反應深受影響。

  死神從來就不受歡迎,就算它久己在一旁窺伺,人們卻往往視而不見或避之不談,藉否認來保護自己不必面對此一巨大壓力,這就是心靈的保護機制。因而當病患一旦被告知病情,倉促中被迫面對死亡即將逼近的事實,那份茫然與失落可以想見,也不免造成心靈巨大的打擊。

  憤怒,本來就是末期癌症病人常見的情緒反應,不知所措的病人及家屬,在啟動原有的心靈保護機制後,引發了激烈的情緒反應,像不被人了解的孩子一般,不自覺地以憤怒來表達。其實,這些強烈行為反應背後,他們要說的是很簡單的事實:「我好難過!我正在走向生命終點的路上,未來茫茫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護理師事在電話中所陳述的僵局,就是如此發生的吧?

慌亂的心 是僵局的「影舞者」

  趕在主治醫師之前前往關懷病患。一靠近床邊,還沒問明狀況,她先開了口:「其實,XX醫師人很好啦!他是好意,我也知道,是我們自己…」她試著解釋,卻不知如何清楚地陳述。問她:「是不是聽醫師告訴妳病情後,心情不好受,這兩天情緒起伏很大?」她點點頭,用手撫著胸口:「是呀!心很慌,不知該怎麼辦,便亂發脾氣…」顯然,經過一夜的沉澱,她已發現:慌亂的心,正是整起事件的「影舞者」。

  接著,她敘述兩年前經診斷罹癌時,其實,自己已做好了「離開」的心理準備;之後,治療情況不錯,讓她以為自己可能從此好轉…。直到那一天,在家突然呼吸喘起來,一口氣上不來,她和先生都被嚇呆了。

下滑病況 也是死亡預警

  她停頓一會兒,說:「…醫師昨天告訴我病情的變化,我非常害怕,怕死期近了,難道在這次住院就將發生?」病人開始整理情緒,然後,表明已了解:這兩天情緒並不全然來自病情告知,身體狀況下滑,所發出的死亡預警讓她害怕,卻比誰都還清楚;而這樣的死亡恐懼,此次會談前她根本無法說出來。

  那天的會談,我並未刻意澄清病情告知的內容,只是開創了情緒安全釋放的空間,失落情緒可以被正視、討論的空間,然後在探索答案過程中,讓心靈的苦自行展現。

  會談後她笑了,告訴我:「我不是怕死,而是捨不得離開孩子,我想多陪孩子;現在我知道,孩子已栽培成人了,他們有自己穩定的家庭和生活,雖然還是捨不得,但,我很滿足了。」

  「謝謝妳來!想清楚、說出來,心裡感到很輕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同理對方感受  用心聆聽

  離開病房前,看到她靦腆的笑容,我也心安了。面對死亡,很多時候可能無話可說,甚至不知如何說,因此,幽谷伴行並不容易;引德蕾莎修女的話來說,這時最貼切的陪伴,就是用純淨、簡樸的心,彼此靠近,雙方將可超越語言障礙;只要同理在死亡面前每個人可能面臨的恐懼,傾心聆聽對方的遺憾與盼望,肯定對方為生命曾付出的努力與堅強,相信即使無法完全免除死別的恐懼,至少可以減輕很多遺憾,也不再被孤和失落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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