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菜市場看到芭樂,就會想到親愛的三叔,那想念的滋味猶如芭樂的滋味,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芭樂,心裡有點酸……
三叔是個不善言語的人,但是他總是默默的在心裡關心我,從他目送我回家的眼神中,從他拿芭樂給我吃的過程中,他總是客氣的說:這些是比較醜,賣相不好的,妳就湊合著吃。事實上,三叔的芭樂真的很好吃,我還幫忙介紹給身邊的朋友,大家也都讚許有加,賣到要排隊。我比較常透過和父母聊天了解三叔的狀況,後來他有近乎憂鬱的情形,非常不喜歡吵鬧的聲音,就連過年過節大伙相聚的聲音,他都難以忍受。那種別人覺得多子多孫熱鬧的幸福,都成為他遠離的痛苦,大家會覺得有點掃興,但因為他是長輩所以盡量配合他。
在我心裡總想和他多聊一些,因為在我的印象中,他只是不擅言語,但是個非常溫暖的好人。他是不是真的哪裡很不舒服?或是內心有什麼不快樂的事情?他的身體到底怎麼了?這些問題一直在我心中,回家時禮貌性的打招呼,隔著房子的一道牆也好像隔著一片海,如此深不可測。直到有一天,和父母親聊天時得知他罹癌的事情,內心很難過,又不知如何表達,應該是說有時最親近的人,更不知如何開口,但我一直靜待適當的時機……
那天在三樓陽台晾衣服時,看著他的消瘦背影,享受冬天溫暖的陽光,眼神望向遠方,當下內心一陣酸楚,靜靜地不敢出聲,深怕影響他當下那一份寧靜。後來他看到我主動和我聊,我想,是時機了……
於是走過去幫他按摩,我貼近的看著他,整個人其消瘦的身體和微弱的聲音,內心突然湧起悲傷,拿起手機錄下這難得的影片。因為得知他有和三嬸聊到身後事的部分,我想,他的心裡也做很準備,我想把這一份午后的寧靜,透過錄影留存下來。
我陪著他做身體的按摩,也請三叔閉上眼睛做緩呼吸,他接連的向我道謝,好似我能懂他此時身心靈病痛和孤寂之苦。短短的十分鐘,勝過千言萬語,靜靜地陪伴,總比說一些無關緊要安慰的話更好,當下我真的是感動至深,靜靜地陪伴,就這樣靜靜地陪伴,在溫暖冬陽的午後……
約莫兩週後,三叔平靜的往生,要走的那天早上六點,他來到我的夢中,我還對三叔說:今天我會帶父母親去看他。原來,他是來向我告別的,他選擇一個安靜的方式,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也許這是他不想麻煩別人的慈悲,一個人靜靜地來,一個人也靜靜地走……
芭樂園賣掉了,我再也吃不到三叔親手栽種的芭樂,即便菜市場裡有更多好吃的芭樂,都比不上我親愛的三叔,親手栽種並且充滿愛的芭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