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萬象】以建築重構死亡 如詩如畫的最後人間場

作者: 
徐純一(《最後的人間道場.建築的轉渡》作者) 照片:徐純一

曾在台灣參與長輩的一場荒謬的告別式,醞釀進行「最後的人間場」之旅,十多年來,走訪全球十多國、三十多處的墓園、紀念碑、火葬場及齋堂,看見建築大師如何透過作品,讓生者與逝者都能找到安頓心靈的居所,值得台灣思考與學習。

死亡是生命形式最強的黏著物,自出生起就一直黏附著並滲入細胞的每一寸空隙之中,只是生命旺盛的動能量掩蓋掉它黏附的吞食能力,它似乎處於失衡過輕的那一端。但是歲月卻是讓這失衡的天秤逐日反向而行,歲月就是死神的另一個側面一直在用力拉扯著生命的秤,不盡全力抵抗,就會被拖下去。

異於其它地球生物的人類創造出一種「永恆性詭計」的空間形式,以調和了臨終者內心的不安並獲得願意接受的撫慰,這個讓死者迂迴地存在於生者的生活空間中角落場所 — 墓園。

墓園的存在試圖在活著的人的心中留下那個象徵的身體,因為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人世,也不能無限久地停留在每日生活的視線中,卻又想讓它在活著的人的有生之年久留,基地的必要成了個體在這個世界最後一處佔有空間的等同物,同時拖延時間的侵蝕。

墓園在現今的台灣仍舊在不知何去何從之間,而人類對此仍有共通體的存在基質,他地之例,或許值得我們學習。

奧地利Fussach墓園與民宅比鄰

這是一座違反一般人慣性思維的都市墓園,所以也是違逆了常態性現代都市計畫區域分隔理念的住宅區與墓園的關係形式。它直接坐落在住宅區的民宅鄰旁,園內橢圓形規範的天空讓眼睛上仰時所受到的景象墜入一種超現實的臨在感,在此,承裝骨灰的墓室孔已小到不足以容納如台灣這等裝填著一個人體所有骨灰的瓶甕,這裡的住民似乎已開放到能接受象徵性的存留即可,是一種真實的進步。

西班牙Leon齋場如社區公園

在這高密度公寓住宅環境的情況下,建築師絕妙地將殯儀館主體嵌入地表之下,更出奇的是將大部分的屋頂化為一座大社區的水池花園,這棟殯儀館建築物已盡了最大努力將自己虛化掉。在日常認知中,它已經不是一棟建築物,它是一處公園地景,這就是在全球都市中唯獨又奇特的地景式公園的殯儀館。

阿姆斯特丹墓園依景觀分區

從二十世紀開始,其民眾與官方對墓地形式的開放心態當屬發達國家之冠,他們將墓園劃分出眾多不同的類型,盡全力去符合民眾合情理的要求,若你或妳死後想與花朵為伴,骨灰及墓碑可以放置在有守墓員照顧修剪的花叢間;若喜歡與水為伴,可以選擇放置在水池邊的碎石地上;若不再乎一切,你或妳小部分象徵性骨灰將被埋入綠草地中,不分你或妳與其他人。

斯德哥爾摩森林火葬場為文化遺產 

全世界至今只有這一座墓園被聯合國文教組織將它列為世界人類文化遺產之列,它大概也是全球面積最大的公墓花園,超大尺度卻又絕妙精準,大多數在公園內的常態活動都在這裡發生,面積廣大,除了核心開放區,其他建築幾乎快隱入樹林之中,彼此之間的干擾已不存在。陽光穿透綠葉串成的織體灑落在林木間的墓碑之上,維持了林間適足的視覺穿透性。

西班牙Fisterra 海濱墓園擁抱大西洋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散落的立方體塊住屋,彼此3、5個單元大致地並列聚結成鄰,沿著山崖腰部呈折線形的緩坡小徑延伸,形成彷彿一波波的細碎浪線匯集成的波浪。自方體墓室的頂部朝大西洋洋面望去,一無人跡盡是我們刻印在內心底處無人為力量介入的大自然感。

西班牙Roquebrune-Cap-Martin 平台墓園共享海天

整座墓園區給予目光所見到的,都是相同的地板、相同的牆體、相同的階梯、多變的天空與變幻不定卻又似乎恆定的洋面。每一處平台墓園區似乎像一個新的大家族,共享著自由的天空與地中海洋面景色。雖然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物,平質樸實的近乎單調空無。

走上平台時一切關於人的糾纏都消褪無跡,只有眼前的實牆體、樹梢、遠處的海洋與天空,很難不讓人不去面對當下的孤寂與寧靜。

墓園連接著生者對過往者「懷念」的游絲,它連繫起過往日子的記憶,也隱在地驅引著生者最終的象徵性回歸一座良好質地的墓園地甚至參與了鄉愁的編織。適切質性的墓地經驗空間誘生我們把過往時光融流入現在。

墓地是一個生命終結之地,卻是另一個生命反思開始之所。



徐純一小檔案

(圖片/汪德範攝)
現任:大葉大學空間設計系專任講師、i2建築主持人
學歷:美國科羅拉多大學丹佛分校建築碩士
專長/著作:
   《光在建築中的安居》、
   《建築絮語-另一種講述》、
   《最後的人間道場。建築的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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