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企劃】 藝術園丁-親子悲傷藝術治療週末營 「走出寂寞-親子悲傷藝術治療團體」課程分享

作者: 
吳明富(文化大學心理輔導學系助理教授)﹝vol. 73﹞


每一年,有許多家庭會遭遇親人死妄的傷痛,他們在這樣的事件中,一方面需要處理失去至親的哀傷、生氣、焦慮或恐懼等種種內在情緒,另一方面還得適應外在經濟狀況及生活型態的改變,尤其是原本家庭角色的轉換,如:單親後的母代父職、父代母職或孩子版期望訊速長大成熟,從被照顧者變成照顧者…等,這些種種的變化,往往複雜化悲傷的歷程,讓喪親的親子無所適從。

欠缺成熟之語言表達能力的兒童,往往較無法透過口語來抒發抽象的負面感覺,於是常會將這些複雜情緒,藉打架、爭吵和哭鬧等方式表現出來,或過於壓抑而造成緘默、焦慮、憂鬱、作惡夢和生理病痛等症狀的產生。大人們則常受限於傳統文化的包袱,往往視死亡議題為禁忌;或自以為是地認為不和兒童談「死」是出於保護孩子;或實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和方法與孩子們討論死亡;亦或深陷在自身的悲傷情境和現實壓力中,無力去關照孩子的感受,導致影響親子之間的關係。

不管是禁忌也好,是避而不談也罷,或是對死亡議題感到不知所措,似乎容易造成親子雙方在面對失落時,感到孤立無助,甚至影響到自我的認同,惡性循環地對日後的哀傷和失去,也以規避和畏懼的模式來應付。

要協助孩子面對悲傷與失落,需要家長的尊重、坦誠和接納,關注孩子的個別差異,並且耐心的陪伴和適當的引導,同時允許及鼓勵兒童做自我的表達。然而,要做到以上的要求,大人們必須先能照顧好自己,才有心力去照顧到其他的家庭成員。同儕朋友的相互支持、加油打氣,社會資源的取得和適切的專業諮詢協助,是讓親子能正向地應付、度過傷痛階段的最大助力。

悲傷輔導學者Worden以更積極的角度看待個人的悲傷歷程。他認為當悲傷者漸漸開始採取行動以進行每一項住務,包括接受失落的事實、 承認並解決悲傷帶來的痛苦、重新適應逝者不存在的環境、可以從失落所帶來的改變中尋求意義,並開始將情緒的活力投注到其他新的人、事、物中,即可說他在悲傷的復原歷程中已然趨於復原。Worden並且認為團體的悲傷輔導不僅較具療效,還能提供給哀傷的人一種互助互信、情感交流的機會,而悲傷輔導的方式則可以採取遊戲、藝術創作、音樂、文字(寫/讀/說故事、分享)和紀念儀式...等,具表達性的藝術治療活動來進行。

藝術治療是透過藝術創作來視覺化個人內在的抽象情感和壓力,進而幫助治療師與個案建立有效的溝通橋樑,並結合創造力和想像力的運用,使心理創傷的現象和情緒困擾的經驗直接被提取,得以反映在作品上。藝術亦提供了象徵式的隱喻,讓潛意識自然地浮現,減少防衛機制的緊張,使人心情平靜。利用繪畫、音樂、肢體、寫作和戲劇表演...等藝術型式,有助喪親遺族催化感覺、洞察衝突、強化對失落的覺知,進而讓悲傷有真正被瞭解、被看見,進而被關照的機會。

與安寧基金會於96年和97年十月合作,各在台北和台中規劃了一次歷時兩天的「藝樹園丁—親子悲傷藝術治療」工作坊,其目的是希望為喪親的遺族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讓他們透過各類型藝術來表達對死去親人的傷痛和思念之情,進而能彼此安慰、相互支援。回顧整個營隊的規劃與執行,從開始前的招生困難到結束後參與者對活動課程的肯定,我們看到哀傷遺族有著在接受悲傷輔導的抗拒和需要之間的矛盾情結;即便如此,為了能增強悲傷藝術治療的持續作用和評估其未來推廣的可能性,我們在今年二月底嘗試設計了一個每週一次、為期十二週,並且結合美術與戲劇的親子輔導團體。

此團體被定名為「走出寂寞」,是期望這個台灣第一個親子悲傷藝術治療團體,能為近期(六~二十四個月內)失去親人的兒童及其直系家屬:(1)提供一個能藉由藝術來表達情緒和舒緩悲傷的團體治療經驗 (2)讓他們能在充滿愛與關懷的空間內,藉由治療師的輔導協助,彼此分享喪失親人的經驗,並進而相互扶持 (3)提供有關哀傷過程的教育資訊,讓參與者更加了解他們目前正經歷的感受和經驗的感受和經驗,以增強當下及日後面對失去的適應能力 (4)引導參與者去探索和體會其他較正向、對自我與他人皆不具傷害性的情緒表達方式,培養悲傷管理的技巧 (5)幫助參與團體的兒童和家長建立溝通的橋樑,提升親子間的關係。

「走出寂寞」團體已於五月二十日結束,雖然整個治療過程進行順利,但仍面臨像舉辦「藝術園丁」時所遭遇到的問題一樣:招生困難。畢竟要讓大人與小孩同時一起加入長達三個月的團體歷程,時間的調配和心態的調整都得經過一番掙扎才行,但令人感動的是,這次團體的所有參與者,六位大人、七名小孩,皆能持之以恆,在兩位美術治療師與戲劇治療師的帶領,以及多位工作人員從旁協助下,讓藝術來打破沈默,抒發哀傷情緒並表達對死去親人的追思與懷念,同時利用團體的力量,體認自己並不孤單,相互扶持因應喪親後生活步調改變的問題,重建對生命意義的認知與希望,走出傷痛。

親子藝療團體課程採取「合-分-合」的結構,也就是將十二次的團體分為前、後,除第一、六、十二次團體是家長和小孩一起參與團體外,其他九次皆分開。三次的「合」團體,治療師運用口語討論、記憶寶盒和祈福儀式來增進親子間的互動,同時懷念逝者並與之道別。九次的兒童團體由戲劇治療師利用遊戲、肢體、繪本說故事、面具創作和角色扮演來催化彼此的關係與情緒的表達;大人團體則由美術治療師透過摺紙、冥想、盾牌創作、報紙拚貼、畫曼陀羅、剪貼回憶和繪製生命河流…等來連結各自的喪親經驗,形成堅強的互助網絡,一起完成悲傷任務。

本身負責的是大人團體,清一色都是媽媽,有的失去了先生、有的失去了孩子,共同的失落經驗,很快就讓團體凝聚起來。她們大部份都是為了孩子的適應問題而報名參加團體,雖然原始動機都不是為了自己,參加之後才體會自己也極  需被關照。團體一開始,大伙各自摺了艘紙船,象徵性的下水啟航,雖然每一個人要航行的目的地略為不同,有的希望能從悲傷中走出來、有的期許自己能找到繼續生活的能量,把小孩撫養長大、有的想重新探索生命的意義、有的則只想解決與孩子間緊張的關係,但同舟共濟的態度與心情是一樣的。

利用折一根鐵絲來回顧生命中大大小小失落的事件,並且繪畫出屬於自己生命河流中的曲曲折折,小玲(化名)媽媽難過的發現,她的一生充滿了多重的失去,歷經離婚、破產和喪女的她,從信仰中找到樂觀和生活的力量,她說:「自從相依為命的女兒因癌症去逝後,讓我更珍惜生命的可貴,我現在到醫院去當志工,協助同樣罹患癌症的兒童及他們的家屬渡過難關,我從服務和助人中找回生命的意義與價值,女兒的離去讓我的生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在製作盾牌時,每位參與者從雜誌中剪下象徵自己在面臨困境時(如當下的喪親情況)之優勢能力與弱點(Strength & Weakness)的圖片,然後黏貼在一個自行設計、分成左右兩半的紙盾牌內,完成內在自我的探索。小真(化名)媽媽認為自己的優點和缺點是一體的兩面,面對哀傷時的堅強獨立是其優點,但不假他人之手、謝絕外人幫忙的固執,卻成為讓自己身心俱疲的主因。小芬(化名)媽媽則觀察到彼此的優、缺點可以相互彌補,你的樂觀正好是我處處往壞方向想的學習模仿。當大伙在最後的儀式中,手牽手圍成圈,將各自的小盾牌拚湊成一個大盾牌時,所有人更能深刻的感受到,要走出悲傷的幽谷,最大的優勢是我們彼此有著彼此,共同走,路會更好走。

最後,正如一位失去先生,帶著女兒的小如(化名)媽媽在團體結束後問卷調查中所寫的回饋,為「走出寂寞」團體下了一個美好的註解:「摺紙、繪畫、角色扮演和好玩的遊戲讓悲傷不再那麼令人難以接受,我很高興女兒喜歡來參加這個團體,她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最後的投入,讓我能與她一起共同完成一件事,共同走完一個歷程,我和她的關係更接近了,那是十分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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