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生命之音】金鐘視后高慧君珍視與母同居的浪漫時光|珍愛自己、把握當下

作者: 
口述‧高慧君 採訪‧游苔 攝影‧林宜賢〔vol.104〕

許久不見高慧君了。影歌雙棲的她,曾與歌神張學友合唱經典金曲「你最珍貴」、轉往戲劇圈發展更獲得金鐘獎肯定。這幾年,她送別罹患骨髓癌的父親、照顧罹患帕金森症的母親,也走過自己因眼疾而停工休養的低潮。

影歌雙棲的金鐘視后高慧君,以2020年自己在電影《逃出立法院》飾演的角色「王鳳華」,來比喻自己父親過世後到照顧母親這段時間的心境,王鳳華是個看似淡然冷漠的單身癌末女子,經歷與病毒殭屍激戰的過程後,為了解救所愛之人、毫無遺憾地爽快告別人生。

「她從絕望與孤單的折磨中逃出,在最後發揮生命的價值、沒有留下遺憾。」高慧君說,經歷生死離別,最大感悟就是必須珍愛自己、把握當下。

換位思考 讓父親知道自己永遠都在

高慧君的父親是在2017年,因骨髓癌而過世。在此之前,她與母親、兩個妹妹一起陪伴父親度過4年的癌後時光。

回想那幾年, 原本健壯的父親逐漸衰弱、失能,高慧君認為她與家人做得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換位思考、保持父親的自尊心。她說,父親從小接受日式教育,對於儀態打扮非常講究,即便只是去醫院做治療、都堅持慎重其事地從襯衫、褲子到鞋襪,完成整齊漂亮的穿搭,她與妹妹們樂於陪著父親一起挑選,因為這是讓父親感覺生活並未失控的重要儀式感。

後期,高慧君的父親因為併發症而中風臥床、無法言語時偶會為了無法表達而鬧脾氣,小妹就把所有生活上會用到的對話,做成許多字卡,「吃飯」、「上廁所」、「心臟痛」,當爸爸想說話時,他們便一張、一張翻給爸爸指認。

用幽默感 緩解死亡帶來的沈重壓迫

隨著父親病程惡化、生命進入最後的倒數計時,她與妹妹們安排了與父親的單獨悄悄話時間,她知道父親總心疼她在感情上識人不清,因此,她特別細細地告訴父親,一個人過生活是未來的社會趨勢,還半開玩笑地替父親安排了安息後的首要
任務:「以後你要在天上幫我把關、好好挑對象耶!」

當時,父親在加護病房的狀況很不樂觀,醫生說,如果隔日拔管後可自主呼吸,就能轉入安寧病房。她趕忙向昏迷中的父親精神喊話:「爸,這裡這樣不好看、我們去安寧病房帥帥得走,好嗎?」結果父親真的撐過來了,如願進入安寧病房,高慧君與妹妹們也遵守承諾,替爸爸挑了帥氣的正裝、準備離開。

高慧君透露,當時三姐妹圍繞在病床旁聊天,突然發現爸爸本就微弱的呼吸完全靜止了,趕緊打電話給回家盥洗的母親。媽媽聽聞丈夫沒了呼吸,沒有呼天搶地、反而俏皮地說:「哎唷,我才剛脫衣服,他是要來看嗎?」

告別式那天,高慧君捧著父親的骨灰罈、坐了一個半小時的車回到阿里山上部落。這是她與父親走過無數次的山路,出發時,骨灰罈還熱熱地貼在腿上,她一邊流淚一邊感受熟悉的溫度漸漸消失,她很清楚,父親再也不會以肉體形式出現了。「我向上天祈禱,想請祂從此活在我的呼吸裡,」高慧君平靜地說,這樣,不用特別祭拜、想念,父親就會永遠存在於她的氣息吐納之間。

貓咪替她上的一堂生命教育課

「如果沒有經歷過生死交關的掙扎,很難領會何謂『順著生命之流』。」高慧君說,面臨生死抉擇,很難不慌張、不強求,她很感謝兩隻愛貓替她預先上了一堂生命教育課。

她的兩隻愛貓在父親生病期間陸續離世。其中一隻因免疫疾病已生病好幾年,高慧君四處求醫、堅持救到最後一刻。難以放下這份情感的她,在愛貓過世後立刻請來寵物溝通師,想跟貓的靈魂搭上線。結果,貓的靈魂反而安慰她說:「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你們不要哭,我的車來了、我要走了。」她才頓悟,自以為的努力、其實是一種害怕失去的自私,才會強留愛貓拖著病體留在身邊。後來另一隻貓也生病了,她決定替貓咪實行安樂死,抱著牠柔軟的身體,她以為這次終於替視如己出的貓咪著想了。豈料,過了幾天,遠在日本的靈療師姑姑突然打電話給她。

「妳是不是有一隻貓過世?」姑姑劈頭第一個問句就震懾了高慧君。姑姑提醒高慧君,永遠不要低估動物對自己生命的決定權,原來,這隻貓咪提早結束生命、沒有地方去,靈魂飄去找姑姑求救。這兩隻貓咪用生命深刻提示高慧君,過與不及,對自己所愛之人來說都未必是好事。

與帕金森氏症的母親 展開同居之路

父親走後, 7 6 歲的媽媽得了抑鬱症,或許因為對父親的深深思念,孤單與悲傷又觸發了帕金森氏症,高慧君把母親接來台北一起生活。

「媽媽竭盡全力照顧爸爸……失去對她來說太傷。」高慧君說,直至父親生命末期,媽媽依然堅持親自替他下廚,用果汁機將爸爸愛吃的料理打碎、層層過濾、再放涼透過鼻胃管灌食。也因此,即便她努力協助母親緩解生理症狀,但母親經常困在負面回憶之中,心理創傷很難復原。

高慧君坦承,自己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跟與母親同居,3年來她最大的困擾竟然是「不會聊天」。她說,自己國中畢業後就負笈北上,早已習慣一個人生活,向來安靜的家裡住進了另一個人,即便那是自己的母親,也難免困惑於彼此應該保持怎麼樣的距離?應該維持如何的談話頻率?

幸好,藝人身分替她找到答案。回家時的裝扮各不相同,「工作」反而成為她跟母親之間的共同話題。高慧君也延續過去經驗,不刻意凸顯她的病人身分,把對母親的限制規矩降到最少。比如,有一陣子母親吞嚥很困難,但還是嚷嚷著想吃冰,高慧君沒有嚴格禁止、反而偶爾約她出門散步、順便去便利商店買冰棒,作為專屬母女的小浪漫。

「謹遵醫囑是對的,但如果沒有把人性考慮進去,照顧者很容易變成工具人。」高慧君說,照顧者也需要每天整理自己的心情,告訴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好好睡一覺、明天繼續過日子吧。」如果自己真的累了,會傳簡訊告訴母親,今天想躲在房間裡,母女漸漸培養出默契,偶爾各自給彼此互不打擾的Me Time小時光。

逝者得到了安息,留下來的人卻才要開始面對挑戰,帶著殘留的悲傷,整頓現有家庭資源繼續前進。正因為心底缺了一角,還能感受到的幸福才如此值得珍視。高慧君溫柔地說:「上班時,我是一個演員、一位藝人;下班卸妝之後,我很平凡,就是媽媽最依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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