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伯這個月三號走了。最後一次和他說話是他去世前幾天，和台中榮總居家安寧小組的醫師和護理師一起抱他上車，關上車門前我跟他說：「要小心喔！」,他回我：「謝謝」。
伯伯是浙江人，隨國民政府來台，一生未婚，退伍後住在榮院。前年罹患胃癌，因為發現時已晚最後還是選擇「安寧療護」。轉到敬德照顧時是剛從彰基安寧病房出院，姪女為了方便探望把他從彰化轉過來。初步會談時知道伯伯的榮民背景及照護需求，所以聯絡了附近中榮的安寧居家小組。中榮的服務很快速，馬上和彰基安寧小組聯繫，確認了伯伯的狀況後隔天即出現在伯伯床旁。
伯伯喜歡看軍教片，社工師就想辦法轉錄莒光日的宣導影片，讓他在辦公桌前欣賞；護理師們嘴巴說最不敢照顧臨終個案，因為「根本無法承受.......」，結果還把家裡的精油帶來，百忙中抽空跑去幫他做穴位按摩。
因為擔心伯伯功能不太好無法下床又剛換環境怕他無聊，所以我和社工每天抽空陪他說話。伯伯其實很樂天知命，他清楚自己身體狀況，他除了抱怨自己肚子脹吃不下以外，最常談的是他到世界各國的旅遊史。有時他也會小炫耀一下：「我會買名牌喔！」「買名牌作啥？」「送榮院的小姐啊~~~」。
雖然偶爾會因為時日不多而有點報怨與憂鬱，但他總是不忘在最後鼓勵人：「年輕人啊，人生要有目標，有目標就不會迷惘……」。有一次他突然問我：「督導，你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嗎？」，我不想假裝與賣弄書裡看來淺薄的知識，只好跟他說：「伯伯，對於這方面我個人好可能沒有經驗…….」，他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開心的樣子，之後伯伯就再也沒有問過我這個問題。
他不再猶豫，我覺得他很認真的在面對。
送他上車那天是因為伯伯開始胡言亂語，判斷是因為太久無法進食以致電解質不平衡，居家安寧小組決定送她到醫院住院。做了檢查果然發現原本放在胃上方的支架掉了，所以他每次吃東西總是吐出來。聽說他在醫院「很有骨氣」地拒絕打點滴。吃不下又不打點滴...所就「很有骨氣」地走了。
雖然緣分很淺，但從伯伯身上看到他樂觀，積極與適時懂得放手的身段。那天因有預感，所以只請他多小心不敢說再見。他終究走了。 Bye-Bye，伯伯，一路好走。他日有緣，再告訴我你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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