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生命之音】極限馬拉松選手陳彥博 直視死亡 學會感謝|人生最後一秒 要知道自己為何而活過!

作者: 
口述|陳彥博 採訪|游苔

走過罹癌風暴,更曾在賽事中數度與死亡擦身而過,別人看極限馬拉松選手陳彥博好像在「玩命」,但,正是因為體驗過瀕死的恐懼,陳彥博面對生命洪流的姿態才更加謙卑,把握珍視的分秒時間,將自己活得精彩。

「那一晚,因為力氣耗盡,我不得不選擇在攝氏零下56度的冰河上紮營。」說起9年前那個差點讓他丟了性命的夜晚,今年36歲的極限運動員陳彥博,語氣平穩地好像在述說他人的故事。極限馬拉松是一項極其危險的運動,突破自我的過程中,分分秒秒其實都是生死搏鬥。

那是2013年的加拿大育空700公里極地橫越賽,每個選手都必須拖著一台裝滿40公斤行李的小雪橇,沿路穿越森林、湖泊與山坡等險惡地形,徒步超越台北到高雄來回的距離,選手沿途自行決定過夜地點與休息時間長短,疲累事小,致命的是日夜溫差高達攝氏40度,對大部分選手來說,參賽的最高目標不是奪牌,而是「活著」;極限馬拉松選手因為沒有在適合的時間點選擇退賽,而在賽道上失去性命的憾事屢屢發生。

比賽期間失溫瀕死 驚覺沒把愛說出口

那個漫長的夜,向陳彥博襲來的除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還有攝氏零下56度的低溫。即便把裝備中所有的衣物都穿上,他的體溫還是持續下滑、蜷縮在帳篷中止不住地全身顫抖,失溫讓他產生恐懼,甚至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當生理狀態開始失控,一絲氣息尚存的他剎然領悟-自己是這麼的渺小,大自然只需要輕輕彈指、就能收走他的性命。

「完賽之後我不禁反覆想著,如果那夜是我生命最後一個夜晚,我很後悔一直把家人與朋友的關心視為理所當然……」苦捱到天亮,陳彥博繼續漫長艱困的賽程,最終以254小時15分鐘的成績奪得第三名,同時創下這項比賽的兩項紀錄:第一個首度完賽的亞洲人、也是最年輕的完賽者。但,來不及享受奪牌的榮耀,他就陷入長達4天的昏迷與噩夢之中。經歷生死一線反而深切提醒他,親友的關心與擔憂都源自於愛,他應該對此抱持感謝,並且說出口。

能夠泰然面對賽事中的生死關頭,其中重要原因, 是他有一個特殊身份-「癌友」。2011年,從田徑轉戰超馬、才剛在國際賽事嶄露頭角的他,卻意外確診罹患咽喉癌。23歲的年輕新銳運動員得到了咽喉癌,像是一場低級笑話那樣荒謬。

挑戰癌後復出 暢快淋漓享受再活一次

「當下我也曾埋怨,為什麼是我?」陳彥博說,一如大部分忌諱談論死亡的華人家庭,自己的成長過程對「死亡」相當陌生,除了印象模糊的爺爺喪禮,他只在心愛的巴哥犬過世時掉過眼淚。這場病來得猝不及防,他經常忍不住對健康的人莫明憤怒,被推進手術室那一刻除了恐懼,他也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再也醒不來了……。

當然,陳彥博還是醒來了。手術很成功,但一連串復健才是痛苦的開始;只能吃流質食物,體重一口氣掉了十幾公斤,以前慢跑50公里只是訓練菜單中的家常便飯,但當他術後重新穿上跑鞋,卻只能跑個1、2公里,身體就如鉛塊一樣重,喉嚨也像刀割般劇痛。

包括醫生在內,身邊親友都勸他不要執著於賽事,好好過生活也不錯。陳彥博不是沒這樣考慮過,但,當他坦誠問自己:「如果有一天,陳彥博不再跑步、不再冒險,那會怎樣?」他發現,答案很簡單,跑步是他唯一擅長也享受其中的事,如果上天給了他再活一次的機會,怎麼能夠不痛快淋漓地享受它?

面對人生的各種難題,每個人的選擇都沒有對錯,但站在人生最後一秒,你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過。」不顧醫生與家人反對,他重新踏上賽道,即便成績慘不忍睹,還跑得滿口鮮血,仍繼續挑戰極限,直到再度拿下冠軍、進階挑戰極地長征,迄今已拿下7座極限馬拉松賽冠軍。

趁早思索生命是一種幸運

疾病與賽事,哪一次的瀕死更令人害怕?陳彥博說:「一樣,都很恐懼。」

他說,當生命倒數讀秒的壓迫感就在眼前,不會因為自己主動追求賽事成績就顯得格外慷慨赴義,恐懼感是一樣駭人,但他並不排斥在年輕時就經歷這樣的恐懼。當他還是田徑選手時,他所見到的景象就是跑道與交通工具,踏上極地征戰,壯闊的大山大水對陳彥博產生了強大的衝擊,一方面感受自己的渺小、一方面也更有勇氣挑戰自我。也是因為克服一次又一次的恐懼、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他才更確信,「陳彥博」存在的價值,是由每一次訓練、每一次跑步所交織堆疊出的。

陳彥博提到,自己曾在西藏移地訓練時看過天葬, 也與當地喇嘛有所交流。藏人認為生命是建立在意識的輪迴之中,因此,會讓禿鷹食用死去族人的屍體,並藉此讓軀體回歸大地滋養萬物。這些見聞也讓他對生命終點保持更開放的態度,完成北極長征後,他就告訴親人自己希望能夠採取水葬,父母起初排斥這些話題,但陳彥博堅持「說出來,才知道珍惜、才知道愛。」一提、再提,陳爸爸與陳媽媽也被兒子打動,反過來叮囑兒子要遵循自己對身後事的規劃。

「很多人是到了晚年才開始思索生命的意義,我很幸運這麼年輕就開始進行自己的人生功課。」陳彥博的故事也激勵一群癌友組隊進行單車環島,他更受邀在終點線迎接癌友歸來,能夠不斷以自己的故事鼓動他人綻放生命光芒,他倍感珍惜。

「對了,我也有簽器官捐贈同意書,」陳彥博說,生命總會走到最後一天,他希望到了那一天,親愛的家人、朋友都能夠快樂而開心地來跟他說一說話,自己無法帶走的軀殼,能夠幫助有需要的人。語畢,他帶著俏皮的口吻開玩笑說:「用到我的心臟,應該會變得很厲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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